乌泱

52.

黄少天并没有走，苏沐橙便坚持留他住在嘉世大楼。

住下的第一天就来了个陌生人，一问才知道是叶修的私人医生，对骨科方面很在行，是被叶修安排过来给他做个检查的。

黄少天乖顺地任他检查，完了之后就自己出去逛街，沿着嘉世大楼所在的街道，自己摸索询问着一条线一条线走。这个城市好大好大，人来人往，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大街小巷，也都是陌生的景色。可是黄少天就在这个家家团圆喜笑颜开的日子，一个人固执而坚定地一条路一条路走完。他觉得这种感觉挺好的。因为他走的也许是叶修曾经走过的路，他看到的也都是叶修也许曾投诸过目光的景色。他乐观地想着，自己记好了所有的路，就可以找到他啦，无论何时，他不等，自己也可以追到他。他又想到了啊，那个让他崩溃的故事里，苏沐秋领着他爱的人，相伴着也走过了这些路。然后他就会觉得好难过。他真的好难过，并没有伪装。


难过的话，他就会停一停，找个街边的长椅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会打开手机看一看短信，这些短信大多来自喻文州，还有来自苏沐橙的，还有一些其他人的拜年短信。没有父母的。他在除夕到达了这里，骗父母队里训练要求，没办法回去。他做这些，只是想，也许叶修会惊喜。或者，不惊喜的话，也会惊讶然后生气地责备他吧。嗯，结果一点也没搭边。


这样坐着，不用多久，那些细腻而绵密的名曰悲伤的情绪就会一点一点蚕食他所剩不多的信心。在这场追逐叶修和叶修的爱情的长征里，他已经成了这样的人，不论做什么，都会难过，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悲哀，自卑开始发酵，产生的是自我否定。他曾经是什么也不担心，什么也不忧虑的人啊。按理说人并不会对一个人那样执着，可黄少天偏偏就是那少数派，而叶修，可能是他这辈子最盛大的劫数。


黄少天特地去买了一条项链，然后套了一个戒指，嗯，这样的话，就是一条戒指项链？因为如果送戒指的话，他不会要的。再想想，他应该只要是自己送的，就不会要的吧？


没关系，没关系。黄少天把戒指放在唇边轻吻。这次他一定会收下的。


从清晨到日暮，再到华灯初上，最后到了灯火阑珊，他终于记清楚了回嘉世的路。


黄少天找到一个可以打电话的便利店，比照着手机里存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立刻被接通，他便微笑着说：“苏妹子，我迷路了。手机没电，钱用得只够付这次电话费了。这里的地标是XXX。我就在这里。”不等对方说话，他便挂断。挂断后他再次坐到路边长椅上，把手机关机，把项链紧紧攥在手心，于是手心被戒指硌得生疼。


烟花还未停歇，还未停歇。虽然易逝，但一瞬间就足以让人铭记。


路上的人已不很多，偶尔有路过的也是行色匆匆，看上去是急着回家和家人团聚。春节期间，店铺大多关门，更不用说是在现在这个夜已深的时刻。所以冷清的街道上，不是居民区的街道上，昏黄模糊的街灯连成一线，在稀疏的烟花下缄默着。


黄少天把手暴露在空气中，安静地看着它慢慢变红发紫，大大的眼睛漆黑犹如永夜。


终于，不知哪个方向，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剧烈的喘气声。


黄少天迅速把项链放进棉衣口袋。


没来得及转过头，脖子上就是一暖，接着手被一双同样冰冷的手拉过去。他抬头，叶修在他面前慢慢蹲下身，把手套仔细为他戴好，黑色的发有一缕落在他的手背上，好温柔的触感。手套戴好了，叶修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折叠耳套，也替他戴上。


做完这些，叶修依旧在大喘气，什么也不说，只又转过身去，做出背人的姿势。


黄少天趴上去，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让他并不很稳地将自己背起。


他被叶修这样背着，就这样慢慢地走。他知道叶修也许在搜寻是否有计程车，可他更愿意认为叶修愿意这样背着他一直走下去。


黄少天把头搁在叶修的肩膀上，下巴触及的是叶修的大衣的并不温柔的触感，可是可以闻到叶修特有的气息。叶修动作僵了一瞬。黄少天眨了眨眼，眼圈有些泛红。但叶修不会看到。


在走过第五个路灯的时候，黄少天把手套取下来，把项链小心取出来，然后两手抓着项链的两端，从叶修的眼前开始，轻轻圈到后颈。圆形的铂金戒指光华一闪，落在叶修的胸前。然后叶修停住了脚步。


黄少天伸手用力圈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脸，开始絮絮叨叨，“叶修，虽然我不想这样快就结束，可是我还想送你这个呀。所以迟早刚才那种幻境都会结束的。你没有看错的，这上面是套了一个戒指，我送你的戒指。你不用拒绝，你不应该拒绝，你知道吗？不不不，你才不会明白。”他开始哽咽，“你就是一个毛绒玩具，什么都不明白的玩具。我不是你的主人，我永远不可能是你的主人。可是为什么呢？我不明白啊，但是你肯定很烦我，我怎么也这样笨呢？”他使劲蹭了蹭叶修的侧脸，眼泪湿润地沾上叶修的脸颊。“我话这么多，你烦得不得了吧？不过这次你一定要让让我，我想说说，因为再也没有了，再也不可能了。叶修，我真的，曾经，好喜欢你啊。那种喜欢就是，说了这么多遍，我还是想要对你说。最好能一直说下去。你不可能没听到了吧？”


孩子泣不成声，男人什么也没回应。许久许久，孩子才嘶哑着声音说了出来，就在男人的耳边。


“叶修，我放弃了，再也不见你了。”


套着本应是最美的定情物的戒指的项链，就作为这一场不该的终结，请你郑重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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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对黄少天而言，喜欢就是我想一直对你说，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而这并不因为我是话唠。